常洞瑶:齐声唤同志,你好!现在全市都在争论《出身论》了。上次和你谈过话以后,我简直把《出身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甚至认为《出身论》的一切反对派都是坏蛋。不过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转过脸来,听见相反的意见,就认为《出身论》的作者是个透顶加双料的混蛋了。可是,我想这次我是再也不会动摇了。因为我刚才听见一大群人在议论,他们的论据又是那样有力。我想即使是你听到了,也会改变原来看法的。
齐声唤:是吗?什么样的论据让你这么信服?能讲给我听听吗?
常洞瑶:当然可以!这一大群人说:《出身论》在为修正主义集团翻案。
齐声唤:怎么证明《出身论》是为他们翻案呢?
常洞瑶:那你还用问我?《出身论》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修正主义集团迫害出身不好的青年”吗?不是写着:“修正主义集团对出身不好的青年专政了”吗?
齐声唤:这就是说,谁主张出身不好的青年从前受迫害,谁就是替修正主义集团翻案了?你的意见是这样吗?
常洞瑶:你是知道的,我本来没有什么意见。这是那一大群人的意见。不过截至目前为止,也可以说这就是我的意见。
齐声唤:好的。如果反过来,谁要主张出身不好的青年在修正主义集团的统治之下没有受迫害,没有被专政,谁就算控诉了修正主义集团的罪状,当然更不能算翻案了?
常洞瑶:这个推理是符合逻辑的,我想。
齐声唤:你刚才说的那一大群人,显然主张修正主义集团没有迫害过出身不好的青年,没有对他们实行专政。是这样吗?常洞瑶同志。
常洞瑶:是的,他们是这样主张的。
齐声唤:好朋友!如果你认为那些人的观点和你一致,你能不能设身处地的代替他们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我不需要你长篇大论的解答,只希望你说同意或者不同意,这样对我们共同提高认识或许是有帮助的。怎么样?
常洞瑶:试试看吧。我不见得回答得好,不过这是很有趣的。
齐声唤:请听我的第一个论点:对于地富反坏分子,对于不属于人民范畴,而属于敌人范畴的,也就是说和我们的矛盾是敌我矛盾的人,我们的政府必须对他们实行专政,你看,刚才那一伙人会同意吗?
常洞瑶:这当然用不着怀疑了。
齐声唤:如果某甲说修正主义集团没有实行专政,而是对其中的一些人招降纳叛了,那么,我们就认为某甲是控诉了修正主义集团的罪状,并没有替他们翻案,对吗?
常洞瑶:我想,对你这个说法,别人是没办法反对的。
齐声唤:再比如,某乙说修正主义集团对所有的地富反坏份子都实行专政了,并没有招降纳叛,那么我们就认为某乙是在为修正主义集团涂脂抹粉了,是替他们翻案了,你看那群人同意这个说法吗?
常洞瑶:他们会同意的。
齐声唤:我们说:是地富反坏的子女不等于是地富反坏分子,你该不会反对吧?
常洞瑶:不反对。
齐声唤:所以这些青年不属于敌人范畴,而属于人民范畴。
常洞瑶:不见得吧?比如他们杀了人呢?
齐声唤:那只能说因为他杀了人,所以成了敌人,不是因为他是剥削阶级份子的子女,而成了敌人的。同样的,出身好的也可以杀人,他们也可以成为敌人。在这里并不是根据出身而是根据表现(或者说是行动)定罪的。对吗?
常洞瑶:似乎是这样的。
齐声唤:把话拉回来,出身不好的青年不属于敌人范畴,而属于人民范畴,不属于敌我矛盾,而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你的同志们意见如何?
常洞瑶:他们也只能说同意。
齐声唤:“人民自己不能向自己专政,不能由一部分人民去压迫另一部分人民”。这是最高指示,违反了它,就是犯罪,你们同意吗?
常洞瑶:当然同意,当然同意!
齐声唤:好了,我们马上就会得出结论来了。如果某甲说:修正主义集团对一部分人民实行了专政,那么,我们就认为某甲是控诉了修正主义集团的罪状,并没有替他们翻案,对吗?
常洞瑶:对
齐声唤:如果某乙反对某甲,他偏要说:修正主义集团对这部分人民根本没有实行专政,人民能够享受的权利,修正主义集团都让这部分人享受了。那么,我们就会说某乙是在替修正主义份子涂脂抹粉了……
常洞瑶:岂止是涂脂抹粉?简直是替修正主义集团翻案,应该把他抓起来!
齐声唤:且慢!不要忘记,你一开始曾说过:那一大群人是主张修正主义集团没有迫害过出身不好的青年,没有对他们实行过专政的。看来,替修正主义集团翻案的,不是《出身论》的作者,倒是诬蔑他为敌人翻案的那一伙人了?
常洞瑶:似乎,似乎是这样的。不过,也许修正主义集团并没有那么严重地迫害过出身不好的青年吧?
齐声唤:就算是这样,就退一步说,修正主义集团没有迫害过他们吧,而作者偏要说迫害了,这只能说是增加了修正主义集团的一项罪名,尽管是不实事求是的。但无论如何不能把增加罪名算作翻案吧?至于修正主义集团是不是真的迫害了出身不好的青年?是不是真的给他们精神以压力,肉体以摧残,是不是剥夺了他们做为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应该享受的许多权利和履行义务的许多权利,大家都可以调查。这一点,连《出身论》的最激烈的反对者都是公认不讳
的。清华附中红卫兵的批判文章就是这样,他们承认文章中所举的例子确是事实,确实有理,他们之所以还反对这篇文章,是因为他们认为一部分人民受压迫,是合理的,是正确的。谭立夫的讲话也承认,出身不好的青年学生连同他们的弟弟妹妹是没有政治前途的,但他也认为,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他们的思想固然反动,可是到底还肯于面对现实的。而你所信服的那一伙,就连这一点勇气也没有了。
常洞瑶:啊呀!这么说,这一伙人是透顶加双料的大混蛋了?我又赞成《出身论》了。再见!